2024年4月22日下午,由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以及中国康德学会联合举办的康德三百周年纪念大会中的“康德与当代英美哲学”圆桌论坛在人文学苑203顺利召开。北京大学哲学系韩林合教授,以及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郁振华教授做出了引言报告,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应奇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哲学学院李红教授、武汉大学哲学学院葛四友教授、厦门大学哲学系张会永教授,以及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孙宁副教授作为与言人发言,北京大学哲学系李麒麟(长聘)副教授主持了本次会议。上海纽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童世骏教授、北京大学韩水法教授、南星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周黄正蜜教授等学者全程听取了此次圆桌论坛的学术报告发言。
李麒麟教授的开场白点明,本次论坛的主旨在于,在当代英美哲学的视域下继承和发扬康德宝贵的哲学遗产。随后,引言人韩林合教授和郁振华教授先后进行了引言报告。
韩林合教授的报告主题是“康德论意义与意指——弗雷格意义与意指之区分的来源”。韩林合教授指出,早期分析哲学与康德哲学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早期分析哲学家的许多思想,都可以在康德哲学中找到先声。例如,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和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在结构上高度相似。维也纳学派虽然否认了康德的一些重要观点(如否认了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但是仍然一些观点与康德相呼应。例如,根据斯特劳森(P. F. Strawson)在《感觉的界限》(The Bounds of Sense)一书中的解释,康德哲学中的意义原理(significance principle)与维也纳学派的意义证实说不谋而合。弗雷格关于意义(Sinn)与意指(Bedeutung),与康德对于这两个概念的区分亦有联系,而且这一联系并非如一些学者所认为的那样,只是表面上的相似,而是实质性的。在康德那里,Bedeutung是概念所指的对象,而Sinn则是我们与被意指的对象之间的关联,这与弗雷格的理解几乎没有区别。弗雷格开创的量词理论,作为现代逻辑中最根本的理论之一,也来源于康德。例如,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对“上帝存在”这个存在命题的分析是,“我们归之于上帝的那些美好的谓词,在世界中有一个对象适合于它们”,而弗雷格会将其分析为“这些性质不是空的”,这两种分析没有实质区别。而关于逻辑的本性,维特根斯坦认为,逻辑虽然对世界无所言说,但是仍然要预设对象的存在,康德也有类似的说法,即逻辑命题虽然是形式的命题,不言说世界,但是仍然要预设泛而言之的对象的存在。维特根斯坦关于理由与原因的区分,也在康德哲学亦有所体现。康德区分了逻辑的根据和实在的根据,前者可以与维特根斯坦的理由具有部分的对应关系,而后者则对应于通常意义上的原因。
郁振华教授的报告主题是“探向物自身”。郁振华教授强调,我们应当以批判哲学的态度对待康德哲学。接着,郁教授介绍了梅亚苏对康德的批判,以及德雷福斯和内格尔的相关理论。梅亚苏认为,由于康德承诺了不可知的物自体的存在,否认了思维最终能够把握到存在,陷入了观念主义,这使得他背离了十七世纪科学革命的精神。十七世纪的科学革命,追求的是一个完全免除了思维的世界,这一世界作为某种 “物自身”是可知的,它能够通过数理的方法加以把握。德雷福斯展示了从现象学路径探向物自身的方法,即从日常世界逐步通达科学世界。内格尔承认上述意义的,数学化的可知的物自身,但同时也保留了康德意义上的不可知的物自身。因为人毕竟是有限的,总有一些事物在我们的认知边界之外,而且这种不可知的物自身也为客观性提供了一种典范的标准。这与内格尔对于主观视角和客观视角的区分也有所关联,前者是“the view from somewhere”(从特定视角看),是一种很自然的态度,后者则是“the view from nowhere”(从本然的视角看),是一种人需要努力摆脱主观性才能达到的视角,代表了人的超越性。郁教授认为,如果我们要追求意义(即认知意义和价值意义)的增长,我们关注的重心应当是可知的物自身,因为不可知的物自身,是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其意义是匮乏的,而可知的物自身,其意义是丰饶的。郁教授进一步指出,如果要完整地揭示现代人的世界经验,需要我们从主观视角和客观视角做来回切换,以获得一种动态的视角整体性。
在与谈环节,应奇教授主要介绍了当代政治哲学领域中各个理论对于康德哲学的有趣呼应。例如,罗尔斯《正义论》应当被理解为这样的工作:在不诉诸于康德对两个自我的区分的前提下,对康德所谓“正义即公平”以及人与人相互最终的共同体,做一种程序性的解释。以及,当代政治哲学中有试图超越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这一二元框架的,无支配的,更加单纯的“第三种自由”概念,而应奇教授认为,事实上在康德哲学中就可以找到这样的一种自由概念,这就是独立,它能够集中体现共和主义关注的价值。
李红教授主要介绍了匹兹堡学派哲学家布兰顿关于康德的观点。布兰顿认为,康德用自然和自由的道义论区分代替了心灵和物理的存在论区分,这使得哲学发生了“规范性转向”。同时,布兰顿提出了概念实在论,来超越康德对现象与物自身的二分。在康德那里,物自体是一种不被概念化的实在,但布兰顿否认这样的实在的可能性,进而建立其概念实在论:概念并非仅仅应用于现象之上,而是应用于实在之上,进而事物本身是可以被认识的。
葛四友教授介绍了帕菲特对于康德的看法与读法。帕菲特认为康德的写作有缺陷,但他提出了许多富有成效的观念。帕菲特认为,将康德这样的伟大哲学家当作一个同代人阅读,竭力用他提出的观念发展我们自己的理论,才能更好地实现哲学的进步。为了推进哲学的进步,重要的并不是去弄清楚康德每句话的意思,或者努力为康德的各个观点提供一种融贯的解释,而是要通过对康德的显白解读,让康德哲学为当代哲学中的各种问题提供解决方案,与当代理论产生对话。
张会永教授介绍了康德哲学与当代应用伦理学的对话,并聚焦于动物伦理学这一领域。康德本人认为我们对于动物仅有间接义务,但艾伦伍德和克斯嘉德解释乃至改造了康德的义务论。这些学者强调,虽然康德是个理性中心主义者,但并非是人类中心主义者,因为非人类也可行拥有理性。同时,由于我们可以说某些动物在一定程度上也拥有理性,那么至少对这些动物可以进入目的王国,进而人类对于它们负有直接道德义务仍然是可能的。
孙宁教授讨论了英美哲学界对于康德的各种解读 ,如斯特劳森、本尼特以及阿利森的解读。这些解读常常包含了康德哲学的批判性的接受乃至改造,并且都倾向于把康德哲学解读为一种实在论,进而与康德本人的思想存在张力。另一方面,这种解读策略也进一步刺激了人们对康德哲学内部的各种问题(如先验观念论和经验实在论的关系,以及双重刺激问题)的进一步解决, 提出新的理论。英美哲学界和其他解释路径的差别,启发我们进一步反思文化环境和性情对于哲学与哲学诠释的影响。
在自由讨论与交流环节,童世骏教授、韩水法教授、南星教授等学者针对嘉宾发言进行了深度点评和讨论交流;而后现场的听众师生就康德哲学的教学实践、对康德的实在论解读,以及对物自身的可知性等问题,进行了进一步讨论。在本场圆桌论坛的结尾,韩水法教授进行了总结发言。“康德与当代英美哲学”圆桌论坛圆满结束。